在過去二十年間，有關領導學的書籍如雨後春筍般踴湧現，而當中所談及的領導學理念亦層出不窮，不少學者相信，我們需要在新禧年中發展出一套新的領導學理念(Lewis 1996, 1)。但是，當我們嘗試從歷史角度去追溯領導學的發展，卻發現領導學觀念的發展並沒有很長的歷史。雖然我們從坊間可以看見不少有關歷史人物或著作中有關領導的理念或方法，但實際上這些人物或著作大多沒有採用「領導」或「領袖」等字眼。為甚麼進入了所謂後現代的時期，領導學會突然成為一門重要的學科呢？
社會學家形容現今為後現代時期(Post-modern era)。後現代時期始於二十世中葉(區應毓2005,
303)，而後現代的其中一大特點，就是對權威、絕對真理及客觀理性等發出挑戰。後現代強調個人的主觀經驗，否性絕對真理的存在，更對權威產生質疑。直至二十世紀初葉，人們對於「領導」或「領袖」的觀念沒有多花時間去研究，主要是因為沒有研究的需要。以家庭為例，父母作為領袖是必然的。他們有著絕對的權威，兒女沒有反對的份兒，只有順從，但現天的父母再不能用同等的絕對權威來駕馭兒收女。我們發現今天的父母根本不懂得如何去帶領及教養兒女，因為他們所熟悉的方法(即其父母所採用的方法)，今天已經不合用了。同樣，以往在教會中，牧者及長執就好像是教會的「家長」，他們的領導權力亦是絕對的，而牧者的意見，往往就是教會發展的方向，但今天，這種「家長式」的領導方式再不能發揮功效。可以說，進入了後現代時期，人類發現以往本來是理所當然的領導方式，突然變得毫無作用；人們唯有爭相找尋當領袖的竅門，有關領導學理念的研究就忽然間成為主流的研究對象。進入教會的領域，屬靈領導也成為研究的對象。基督教書室放滿了各色各樣有關如何當屬靈領袖的書籍，甚至連一些坊間非基督教出版社出版的領導學書籍也出現在這些書室之中。筆者無意批評這些書室，亦沒有探討這各式各樣的領導學理念的意圖。筆者發現這許多的書籍當中，絕大部份都強調當屬靈領袖的方法，對屬靈領袖的基礎這一方面卻較少談及。方法是需要與時俱進，基礎是以超越時空的真理作為依歸的，但不論在任何時代，屬靈領袖的基礎理應是不變的。本文主要嘗試初步探討屬靈領袖的基礎。
誰是領袖？
誰是領袖？牛津字典給「領袖」下的定義是：「那些引導別人的人，特別是走在前面的(Someone who guides, especially by going in front)」。這個定義顯示出一個人是否領袖，並不在乎所在的崗位，乃是在乎行動及能力。一個帶領著至少另一個人去達到一個既定的目標者，就是領袖。換言之，領袖就是那些具有影響他人跟從隨他們的能力的人。另一方面，這裏亦指出領袖並不是在躲在後面指揮，而是在前面引領。
屬靈領袖
屬靈領袖跟一般領袖有何分別呢？孫德生(Oswald Sanders)在其名著「屬靈領袖」一書中列出了兩種領袖的八種主要分別(Sanders
1994, 29)。也許我們會覺得孫德生對一般領袖的看法較為極端，但上面他所列出的比較中，顯示出一個主要的分界線，就是一般領袖與神沒有個人的關係，而屬靈領袖與神卻有個人的關係。明顯的，屬靈領袖的特徵，是與神同行。而與神同行，始於回應神的呼召。
嚴格來說，基督徒人生中每一個部份，都有神的呼召。我們決志信主是因著聖靈的感動；我們事奉神亦是因著聖靈隨己意分給我們各種的恩賜。很明顯，倘若沒有神的呼召，沒有人有權在神的家中擔起作領袖的事奉，這包括教會中一切受薪(教牧及行政同工)及非受薪的領導事奉者。
美國福樂神學院(Fuller Theological Seminary)領導學系主任奇連頓(Robert Clinton)指出，「領導是一個具動力的過程，是神給予領袖特別的能力來帶領一個指定的屬靈群體去成就神在這屬靈群體當中的心意」(Clinton 1988, 14)。在表面看來，是教會會眾選出領袖來，但實質上，是神呼召某一些人成為屬衪之教會的領袖。蔡偉賢甚至指出這些被神呼召作領袖的人都覺得自己的不配(Chua 1987, 18)。從摩西、大衛、彼得、保羅等屬靈領袖身上，我們發現領袖的個人才能固然重要，但最基礎的屬靈領導原則，是出於神的呼召。
屬靈領袖的聖經基礎
聖經並沒有就屬靈領導學作出整體性的教導。提摩太前、後書及提多書中算是比較詳細講論屬靈領導的課題。要尋找出一個領導學的聖經基礎，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從觀察主耶穌基督作領袖開始。聖經四福音中對耶穌這一位屬靈領袖有很深入的描寫，當中至少顯示出耶穌四方面的領袖特徵：
甲. 屬靈領袖 = 僕人(Servant)
四卷福音書其中一幕最動人的情節，就是約翰福音十三章中耶穌為門徒洗腳的記載。在耶穌被捉拿以前，衪與門徒吃逾越節的晚餐。就在晚餐的時候，耶穌起來為門徒逐一洗腳，當中沒有人明白衪為何作這事。洗腳以後，耶穌就教導門徒：
「耶穌洗完了他們的腳、就穿上衣服、又坐下、對他們說、我向你們所作的、你們明白麼。你們稱呼我夫子、稱呼我主、你們說的不錯．我本來是。我是你們的主、你們的夫子、尚且洗你們的腳、你們也當彼此洗腳。我給你們作了榜樣、叫你們照著我向你們所作的去作。我實實在在的告訴你們、僕人不能大於主人、差人也不能大於差他的人。你們既知道這事、若是去行就有福了。」 (約十三12-17)
在這段聖經中，耶穌的教導清楚指出，領袖不是受人的服事，乃是要作眾人的僕人。路加福音廿二章24至27節記載耶穌的門徒爭論誰為大。耶穌說：「你們裏頭為大的、倒要像年幼的．為首領的、倒要像服事人的。是誰為大、是坐席的呢、是服事人的呢．不是坐席的大麼．然而我在你們中間、如同服事人的」(路廿二26-27)。根據耶穌自己的解釋，僕人領袖的意思，就是不以權力作為帶領的工具，乃是以榜樣來作帶領。
格連理夫(Robert Greenleaf)即使不是首位，也必定是最熱烈提倡僕人領袖的人。他認為真正的僕人領袖，是為他人著想，凡事不求自己的益處。要作一個好的屬靈領袖，必須首先成為順命的僕人(Greenleaf 1998, 4)。他更指出，僕人領袖必須常常問以下的問題：
- 我服事的對象是否經歷著靈命成長呢？
- 當他們被服事時，靈命是否更健壯？更有智慧？更願意自己成為僕人呢？
換言之，格連理夫的僕人領導理念，是幫助信徒在靈命上成熟，以致被裝備成為僕人領袖。
麥仕維認為僕人領袖不是指崗位或能力，而是指心態(Attitude)。意思是說，真正的僕人領袖必定將別人放在自我以先，嘗試明白別人的需要，將別人的心願當成是自己的心願(Maxwell 1999, 136)。
除此之外，蔡偉賢提醒我們不要單顧那些受服事者。真正的僕人領袖是要對主負責的(Chua 1987, 22)。僕人領袖不是按己意來帶領，而是按著神的旨意來帶領，謙卑地與神同行(彌六8)，並且明白到只有倚靠主，才能達至有果效的屬靈領導。
僕人領袖的特點，可就約翰福音十三章歸納為：
1. 愛(Love)
這裏提到屬靈領袖是以真愛作為出發點，而真愛有三方面藉得我們留意：
- 沒有時間性：耶穌要「愛他們到底」(13:1)，顯示出真愛是沒有時限的。
- 不在乎對方是誰：耶穌雖然知道猶大要出賣衪(13:2)，仍然為他洗腳。
- 不在乎自己是誰：耶穌知道父已經「將萬有交在衪手裏」(13:3)，仍然甘心樂意地服侍。
2. 謙卑(Humility)
耶穌作為老師，尚且為門從洗腳，顯示出衪的謙卑。作為屬靈領袖，必須要有謙卑的心。
乙. 屬靈領袖 = 管家(Steward)
耶穌在路加福音十二章將領袖描述成一個管家：
「主說、誰是那忠心有見識的管家、主人派他管理家裏的人、按時分糧給他們呢。主人來到、看見僕人這樣行、那僕人就有福了。我實在告訴你們、主人要派他管理一切所有的。」(路十二42-44)
屬靈領袖並不是終極權威(Ultimate authority)。屬靈領袖只是管家，有一天，當主人回來的時候要向主人交賬。因始，主對管家的要求，是要忠心。馬太福音廿五章14至30節的比喻就提到管家忠心比工作果效更加重要。查保羅(Paul
Chaffee)強調領袖作管家的重要性。他指出屬靈領袖必須對教會行政事務有清楚的認識，他甚至要求教會領袖需要對法律、管治及財務上都有充分的認識(Chaffee 1997, ix-x)。蔡偉賢提出管家領袖的四種特點(Chua 1987, 42-43)，包括：
受託者(trustee)：是「神奧秘事的管家」(林前4:1)
保護者(guardian)：要牢牢守住「從前所交託的善道」(提後1:14)
傳遞者(transmitter)：要將真道不斷傳遞下去(提後2:2)
管理者(manager)：要管理好神的家(路12:42-43)
管家的特徵，可就路加福音十二章及馬太福音廿五章歸納為：
1. 忠心(Faithfulness)：指領袖的心態。盡自己的能力，完成所託付的(林後4:2)
2. 見識(Wisdom)：指領袖對事。見識指有聰明、智慧。領袖不是盲目的拚搏，而是有智慧地行事。
3. 良善(Goodness)：指領袖對人。良善是好的意思。屬靈領袖所作的都是為著信徒的好處。
丙. 屬靈領袖 = 牧人(Shepherd)
在約翰福音十章，耶穌以牧人領袖來形容自己。衪說：
「從門進去的、纔是羊的牧人。看門的就給他開門．羊也聽他的聲音．他按著名叫自己的羊、把羊領出來。既放出自己的羊來、就在前頭走、羊也跟著他、因為認得他的聲音。我是好牧人．我認識我的羊、我的羊也認識我。正如父認識我、我也認識父一樣．並且我為羊捨命。」(約十2-4；14-15)
這段經文指出，牧人領袖認識羊群中的每一隻，並且保護、帶領、及餵養他們，甚至願意為著他們而犧牲自己的生命。屬靈領袖並不等同權力和享受，相反，是主所差遣的牧人，牧養主的羊群(Chua 1987, 18-38)。
牧人領袖的特點，可就約翰福音十章歸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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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領(Leading/guiding)：指走在前頭，作眾人的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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餵養(Nurturing/feeding)：了解信徒的需要，供給靈命成長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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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護(Protecting)：保護信徒不受異端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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犧牲(Self-sacrifice)：為了信徒的緣故作出自我的犧牲
丁. 屬靈領袖 = 屬靈人(Spiritual
Mature Person)
屬靈領袖必定是一個靈命成熟的信徒——與主連合、與信徒相交。耶穌在約翰福音十五章1至17節清楚教導這個特徵：
「我是葡萄樹、你們是枝子．常在我裏面的、我也常在他裏面、這人就多結果子．因為離了我、你們就不能作甚麼. . . . . .你們要彼此相愛、像我愛你們一樣、這就是我的命令。」(約十五5，12)
屬靈領袖必定是與主連合，並與眾信徒有著愛的關係。路加福音二章52節提到耶穌基督成長的過程包括了「神和人喜愛衪的心」都一同增長，顯示出衪與神與人都常存著愛的關係。奇連頓提出三個成熟信徒的特點，就是：更多經歷神、更多在生活上反映出神的性情、及在事奉中體會神的能力與同在(李茂政1989,
25)。一個屬靈領袖，實在需要不斷建立與主相連的關係。
靈命成熟信徒的特點，可就約翰福音十三章歸納為：
1. 在主裏面(Abiding in Christ)：離開了主，就沒有屬靈的生命力
2. 結果子(Bearing fruit)：指生命的流露。怎樣的生命，就生出怎樣的果子
3. 常喜樂(Joyfulness)：指在任何的境況中，仍然有滿足的喜樂，因為知道有主的同在
結論
聖經中固然還有其它地方講論到屬靈領袖的基礎，由於篇幅所限，本文只探討耶穌基督的四個有關屬靈領袖基礎的教導，期望日後有更全面關於屬靈領袖基礎的研究。
(註：本文為二零零七年三至四月間於福建、山東及馬來西亞等地主講專題「新時代的屬靈領袖」的講稿。)
參考書目
區應毓等著。2005。教育理念與基督教教育觀。加拿大福音證主協會。
李茂政著。1989。典型在夙昔。台北：中華福音神學院出版社。
Chaffee, Paul. 1997. Accountable Leadership. San Francisco , CA
Clinton, J. Robert. 1988. The Making of a Leader.
Colorado Springs , CO
Gangel, Kenneth O. 1989. Feeding and Leading. Grand Rapids , MI
Chua, Wee Hian. 1987. The Making of a Leader. Downers Grove , IL
Lewis, Philip V. 1996, Transformational Leadership.
Nashville , TN
Publishers
Maxwell, John C. 1999. The 21 Indispensable
Qualities of A Leader. Nashville ,
TN
Publishers.
Rost, Joseph C. 1993. Leadership for the
twenty-first century. Westport ,
CT
Sanders, Osward. 1994. Spiritual Leadership. Chicago ,
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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